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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bout Sasha

2012年5月20日 星期日

[英國生活] 聊聊小人物的生活吧

一直對英國的一切念念不忘。

在音樂中,想起以前在土耳其的時候,身邊有一大堆的歐元,卻因為不知道接下來連續幾天都是國定假日齋戒月,全國銀行跟兌換所都關光光,讓我身上沒有半毛里拉,只好跟一對貌似善良的夫妻借錢,對,他們是陌生人,只是剛好跟我同住一間hostel,然後我就厚著臉皮跟他們借錢了,我當然保證一旦可以用歐元換到里拉,我會還錢給他們,但這種厚臉皮的事,真的是第一次做。

當時我的英文差到,跟外國人講話會緊張,連馬克思(Marx)都說成最大值(Max),可是他們不嫌棄我的英文,反而覺得我一個亞洲小女生敢自己在土耳其旅行很勇敢,就借我錢了,也不怕我是騙子,哈哈,現在我們成了還不錯的朋友,以後如果有機會去澳洲,會想去他們夫婦家借住,很希望,可以在遇見他們一次。

然後,又想到,之前在匈牙利的時候,下午五點在Gyor等公車,要直達到Bratislava,結果等到晚上十點都沒有車,問服務人員也完全處於語言不通的窘境,總之還有其他拉拉雜雜的事情,讓我一整個很火大,逼不得已,只好坐火車先去維也納過夜,隔天在去斯洛伐克首都(Bratislava),結果在搭火車的路程途中,滿臉怒氣的我,遇到一個半醉的失意女子,他叫我坐下,叫我說明為什麼我這麼生氣,又說他酒喝完他就會醉到不省人事,叫我幫他處理剩下的酒,我就爽快的坐下並且喝乾了。
一個多小時的車程,我們聊的有夠痛快,很難想像,他的母語是德語,我的母語是中文,彼此的生活經驗完全沒有交集的部份,然後當我們用英文說自己想法的時候,卻是既相像又有共鳴到了極點,讓我直呼不可思議:『像我們這樣完全沒有交集的人,為什麼卻對生命可以得到共同的看法?』

讓我覺得這世界實在是太大了。

不去旅行,永遠不知道生命會給你什麼樣的東西。
不去讓自己經歷更多的生命旅程,永遠不會了解到另一個層面的自己。

我在利物浦的時候,對披頭四超級不屑,就覺得,哼,明明這城市還有很多東西,為什麼大家都只說披頭四?可是,當我回台的時候,想掛個什麼東西來代表,或是提醒自己當時在利物浦生活過的證據,卻是披頭四的海報,以及他們的人像磁鐵。

回到台灣後,時不時的,還會去找尋自己當初在英國生活的影子。

一開始很懷念很想念,但是漸漸的,卻知道這些記憶與曾經都成為我這個人的一部分,不論是精神上的,或是思想上的,永遠帶不走。

然後,我看了黃仁宇所寫的黃河青山,這真是一本超級值得閱讀的歷史書。

美其名是他的自傳,但是他卻只想將自己這輩子受過的委屈以及研究寫出來。

我其實也有看過李安的『十年一覺電影夢』還有林書豪旋風的『上場』,其實看完這些人的經歷,只會讓自己跟自己說,你對生命更沒有抱怨的部份了。

因為,這麼有實力與天份的人,都要被埋沒這麼多年才有機會出頭,更何況是如此普通的你呢?

這個世界阿,不是有實力的人就可以"成功",更多的是其他因素;大家長到一定的歲數後,好像都會經歷過一定的苦痛,可能是被誤會,可能是努力了許久卻徒勞無功,可能是被污辱,可能是被責任壓到喘不過氣,可能是失戀,可能是被劈腿,可能是......太多太多了,但是哭過後會讓人更堅強。

台灣現在是健保制度,可能還不明顯,但是像美國這種一切以金錢至上的國家,讓想要救人的醫師,也只能無可奈何的嘆氣。以前讀醫學院的朋友跟我說,他以為只要醫術夠好就可以救人,但是等到進了醫院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,比方說,你醫術夠好,但是醫藥費太貴,病人付不起,根據制度你根本無法救;或是你醫術夠好,但是手術因為有風險,所以要家屬簽約,結果家屬一直在考慮要不要簽這個約,延誤了治療的最佳時機;或是有的家屬"指導"你怎麼治療,不要這個不要弄那個的,搞得你是華佗轉世也無法可失;比方說你醫術夠好,但是家屬選擇放棄搶救;比方說你醫術夠好,但是院方告訴你,這個你可以救的病人不能接,因為某些原因要轉院...等等等,到後來,你會發現,醫術根本不是主因,配上的器材,醫院的制度,家屬的想法,以及醫院以及家屬的財務狀況,都是牽涉到病人能不能得救的主因。

黃仁宇是中國人,以前是蔣中正的軍人,最後在文化大革命爆發前,考過考試取得資格去美國讀書,從此留在美國,最後歸化為美國國籍。他過去讀大學的時候,都30幾歲了,一個讀歷史系畢業的中年男子,畢業後(年近40),在美國先後當過電梯服務員,收貨員,幫傭,料理家務,餐廳的打雜小弟,中間受過的白眼之多,讓人無法想像,可是他最後還是成為歷史界的一代宗師。

我非常非常的佩服他,如果你生命過了中年,有機會讓你出一本書,你會想對閱讀的人說什麼?你想要解釋你曾經受過的誤會?你想要告訴大家你的專業?你想要教大家你的生命經驗?你想要寫出什麼東西,那就代表著你的價值觀是如何。

而黃仁宇,在他的回憶錄裡,第一章寫著他所受到的屈辱與侮辱,讓他記恨一輩子的屈辱;第二章是回應關於學界譏諷他的大歷史概念『不過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』。接下來是將他生命中啟發他的老師益友相遇的故事寫出來,並且寫出如何影響他的史觀,還有他好幾次想要出版的歷史書,史觀,卻備受阻礙的部份,如今一古腦的都寫出來了,在他的自傳裡。

他在紐普茲大學任教時,被解聘,他理應是享有終身教職的職員,然後學校因為『財務問題』,先是開除教非洲史,印度史,以及一位教日本史的資淺老師,隔年才開除教授中國史與日本史的黃仁宇教授,同年被裁的還有教拉丁美洲歷史,俄羅斯歷史以及中東歷史的老師。其他教西洋史的白人老師都沒事,其他沒有終身職的教職員都沒事,其他沒有發表過任何刊物,論文的老師都沒事,而且開除他們的理由是因為學校的財務困難,但是黃仁宇事隔多年後,發現開除他的那幾年,學校才是財源最充沛的時候,對於整個莫名其妙的解聘而且又惡劣到無比的行為,突如其來降臨到黃仁宇身上,當時要養家活口外加做研究的他,簡直是怒不可遏,怒到他在自傳提到美國生活的第一章,就描述這件事。

如果連一位這樣有才能的人,年近40都在做餐廳的打雜小弟,成為教授後發表了許多優秀的研究,刊物,論文,著作,卻還是因為種族而受到不公平的待遇,那麼平凡如我們,對於我們生活中的遭遇,又有什麼好生氣的呢?

黃仁宇對於美國人普遍認為,『中國是西方資本主義失敗的模型』此看法感到十分不爽,說出這句話本身的角度立場,就帶有不客觀且自大的西方立場。他提出財產權的部份,(當然還有很多很多很多東西啦),但是最主要的部份是財產權,當西方人認為財產很重要的時候,相對的法律,民主,搬家,自由,平等,種族,工時,投資,發明等等等東西都會應運而生,去配合所謂的『財產權』,也就是資本主義,可是中國呢?並沒有財產權的觀念,甚至,如果以共產黨的社會主義為例,當你把財產分配的權力交給政府(或黨派)的時候,你基本交出去的絕不是只有財產分配這件事,連法律,自由,工時,平等,投資,等等等全都一塊兒交出去。更何況中國還有土地過少,而人口過剩的分配問題,加上對數字並沒有概念,以及人情與道德的壓力,出現了許多上層與下層中扭曲的狀況。

節錄書中的一段便是:『在討論19世纪時李泰國和赫德被指派任職中國總稅務司時,我指着坐在前排的学生:“如果這個位置提供给我們,而且人選缩小到只有你們和我,我寧願你們去做。你們之中不管是谁——丹尼爾、蘇珊或史提夫——都會做得比我好。為什麼?到19世纪末,你們已經有不带人治色彩的數百年管理經驗。如果你們願意,可以在中國清清白白從頭開始。但是如果是我來做,我一定會考慮用我弟媳的舅舅或舅舅的弟媳。不要一直問我為什麼!這就是我們社會下至村落階層的運作模式。更可能的是,我所以能當上總稅務司,是因為靠親戚幫忙。如果你們强迫我切掉這些關係,我不但無法工作,而且也不能生存。這樣清楚了嗎?”』我非常喜歡這個例子,有把我打醒的感覺,希望我們能夠擺脫掉西方批判東方的影子,而真心擁抱東方的文化,不管好的或壞的。

後來又想到,公平與不公平,包袱與責任這件事。人生本來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,這句話人人都會說,可是把它轉為實例來看,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?比方說,一個人靠著自己的力量,努力的打拼與學習,到了人生的30歲,總算讀完大學,還完學貸,沒有任何負債,而可以開始工作存錢去過自己想要過的人生,一切從新開始。但也有人,從一出生開始,不但與負債無緣,爸媽甚至還會送個2000萬給這個小孩,讓他什麼也不用做,卻可以站在別人窮盡30年也站不到的高度上開始往上爬。人生的不公平,可以比這個更不公平,但是,人生的意義,與成就感,卻是無法用金錢與成功來衡量的。

今天一口氣把很多想說的都說出來了,最後我只想說:我非常喜歡現在25歲的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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